恬然自安 田田莲叶著

华灯初上，海城的夜晚到处人头攒动。因为白天相较炎热故而人们习惯把活动放在太阳西沉之后。大街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各种茶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壶茶，人们可以一直坐到凌晨。内陆城市的激烈竞争和快速的生活节奏在这里丝毫看不见，人们连走路都是优哉游哉的，就像在海底散步的鱼。

然而这样的生活在一个星期前远离了何恬，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打碎了她悠闲的生活，台风一过，大部分的室外广告都要重做。连着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何恬靠在公交车窗上，任由风温柔的吹佛她的长发。姣好的眉眼间疲惫之色浓重，连健康红润的指甲都显得苍白了不少。

回到家里，钱鑫和她走时一样的姿势依然在电脑前奋战，餐桌上快餐盒一溜排着队向她问好，桌子上残留着汤汁和一丝丝脱离队伍的菜丝。何恬已经习惯了钱鑫不去上班在家打游戏了，用钱鑫的话说，反正公司是他叔叔的，不去上班也不会少拿一分钱。可是把家里搞的这么乱的还是头一次，（那是因为你以前没有加班每天收拾好吧→→）钱鑫看到何恬，开心的叫喊“何恬快来看，我打到终极武器了，哈哈，老子终于拿到终极武器了！”何恬看过去，曾经温暖的英气勃发的D大才子如今埋首在快餐盒和烟头烟灰中，挥舞着满指甲的污垢和游戏中的虚拟人物大战。突然觉得空气沉闷，内心烦躁。可是累了一个星期的她实在提不起力气去说什么了，把桌子收拾好，地面打扫干净就赶紧去洗澡上床了。

累到极限反而有些睡不着，扭开床头温馨的小花灯，何恬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交汇突然觉得有些想念家中的安宁。可是随后她又想到她要和钱鑫来海城时何父的那一巴掌，还有她坚持要走时何父假装眼睛看不见了闹着要去医院的情景。想到父亲孩子似的闹腾，她忍不住微微翘起唇角，又忍不住迷蒙了双眼。仿佛过了很久，钱鑫带着一身烟味过来了，油腻的头发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原本总是柔情脉脉的双眼一片黑暗，让人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也不说去洗个澡冲个凉，走到床边脱了鞋就往何恬身上扑。一边将脸凑过来还一边说道“何恬，你一个星期没回来，我都快想死你了！”

何恬只觉浓重的烟味和什么异味混合在一起熏的她头晕一边推着他一边说着“你也知道我一个星期没好好睡觉了，真的很累了，你也赶紧去洗洗，换了衣服赶紧睡觉了。”

钱鑫仿佛没听到何恬的话，还是一个劲的扯她的睡衣。何恬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没法推开他，没办法，只得乘他亲她的时候狠狠咬了他一口。

钱鑫被咬疼了“嗷”的一嗓子就把何恬推开去，何恬本来就睡在床里面，被钱鑫一推直接就撞在了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何恬直接被撞蒙了，随后就感觉得脑门火辣辣的痛，鼻子也没知觉了，所有的委屈仿佛徘徊许久终于找到缺口的洪流，随着泪水倾泻而下。钱鑫被吓了一跳，坐到何恬身边，小心翼翼的问“何恬，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

小花灯晕黄的光线下，透过迷蒙的泪水看去钱鑫颓废的有些发黑的面庞一片模糊扭曲，仿若黑暗中择人而噬的猛兽。何恬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不再去看“没，没事。。。。。”

何恬想起偷偷离家住在旅馆时，父亲找到她拼命拉着她要带她回家，不准她和钱鑫在一起时，说钱鑫这个人眼神里透着一股凶杀之气，不是她适合的人。她在心里悄悄想或许父亲是对的。她想到每天晚上下班回家她不仅要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还要给钱鑫洗手洗脸，打洗脚水。可是在学校时明明不是这样的，那时的钱鑫每天一早就买好早饭守在她宿舍楼下只为怕她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有一阵子听人说饭后喝醋好，他就随身带着一瓶醋，每次吃完饭都要逼着她喝上一口。可是现在，为什么一个人前后的变化可以这么大？似乎是自从来到海城之后钱鑫就变得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想到这里，何恬背对钱鑫道“这次加班后有五天假，我想回家看看爸妈，都快一年没见到他们了，我也想他们了。”

钱鑫愣了仿佛不可置信般的道“我刚刚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么？屁大点小事就要回家找你爸告状。”

“我没有要告状，我只是想他们了，回去看看他们而已。”何恬激动的转过身看向钱鑫钱鑫冷笑道“看看而已？只怕看看就出不来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不同意我们的事，你回去，你爸还会让你回来嘛，只怕得拿绳子给你绑起来直接找个人嫁了吧。”

“你胡说，我爸才不会这样，他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而已，再说过了这么久或许他已经想清楚了也说不定。”其实何恬心里也清楚她老爸是最固执不过的人，怎么可能想的清楚。

钱鑫鼻翼两侧急速的扩张着，咬着牙哼道“你自己想清楚了，再被堵住我可没法从这么远的地方找车去接你。”又温声道“再说，又有谁能和我一样爱你宠你呢？”

何恬想起，上次他拉着她出门，她不想出去，他一把把她甩到墙上，肩膀撞了好大一块青。还有上上次在街上吵架，下着大雨，他自己打着雨伞就那么自顾自的走了。还有刚到海城时吵架，他拿着她的包自己坐车走掉，只留她自己顾目四望，举目无亲。她觉得好累，身心俱疲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可是她不敢多说，钱鑫现在脾气上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上次乱砸东西，结果自己被反弹的碎玻璃渣子割破了手，缝了好几针。

想到这，何恬也柔下声音道“我就回去看看，一发现不对我立刻就跑，再说过了这么久我爸也该冷静下来了，而且我爸也不是那种会拿绳子绑人的人。”

钱鑫听了这话深呼吸了几下仿佛压下什么道“行，那你先睡，明天天亮我送你。”

何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看到钱鑫镜片后的眸子里闪着的历光。

第二天一早何恬起来就开始收拾东西，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随时都会倾盆的样子。经过一夜她也彻底想清楚了，她和钱鑫，她觉得他们真的应该各自好好冷静一下再决定下面的路要怎么走。现在的他们把彼此绑的太紧了，他们都需要时间来理一理思绪。

钱鑫醒来就坐在床边看着何恬一样一样的把东西往箱子里塞，他一边冷笑着一边赌气似的催促“好了没？快一点！我还要继续睡觉呢！”

何恬有些寒心，她是那么爱钱鑫，为了他不惜违背父母的意愿，可是在她要回家看父母的时候，他怎么能这样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难道不是应该去买点特产什么的让她带回去哄哄她爸妈吗？这不才是正常人的思维吗？或者说，钱鑫还是正常的吗？

看何恬到处翻找东西钱鑫又道“你这么磨磨蹭蹭是舍不得我吧！舍不得就别走了，离开了我你到哪里去找像我这么爱你的人？”

何恬想到学校里的钱鑫，对她温柔、宠溺、深情，甚至都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那时候的阿鑫是真的用全部在爱她。一时间竟恍惚了起来，到底是什么让她的阿鑫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看着收拾好的东西，一个小号密码箱、一个电脑包装着她的本本，还有一个放手机钱包的拎包。何恬抬头看到胡子拉杂坐在一团杂乱被子中的钱鑫突然有些心酸，“那我就走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你叔叔的公司交给你，你也该负起相应的责任，别总顾着打游戏，很伤身体的。”

想了想又说道“我会尽快回来的。”说完就拎着包，拖着箱子就准备走。

刚把门打开，拖箱子的手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扯得她一下子撞在背后的墙上，她转头只看见钱鑫一把将她的箱子扔老远，又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来抢她手上的电脑包和拎包。

“你干什么？钱鑫你疯了吗，快放手！”何恬惊叫钱鑫瞪圆的双眼充满血红的血丝，像头正在喷火的狮子伸手指着何恬的鼻子“你敢走出这个门口试试？信不信我找人把你父亲的腿打断？”

天空传来一声霹雳，仿佛一个信号，聚首的乌云一齐发飙将雨水向地面倾倒。

何恬不知是被那一声霹雳还是被钱鑫口中吐出的话语惊呆，一时瞪大了不可置信的双眸直愣愣的看着钱鑫，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好像被掐住了脖子般。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一条天真的鱼，总以为可以跃过龙门腾云驾雾潇洒来去，可当它真正跃过去时才发现，原来美好竟只存在于想象。

何恬无力的滑到在地板上，伤心的看着钱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道“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是我父亲呀？”

在何恬心里，父母是世上最爱自己的人，她不能允许钱鑫用这样的想法对待自己的父亲。

他冷笑着，狠声道“对啊，那是你父亲，又不是我父亲，我为什么不能呢？”他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何恬面前双手环胸，面带得色道“你是知道的，我和唐凯是从小到大的哥们，他还去D大看过我们的，还记得吗？”

钱鑫点起一支烟，陶醉的深吸一口，黯哑的声音带着威胁“你不知道吧，唐凯可是D城的老大，你说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估计下午你就能收到消息了吧。恬恬，你确定你真的要走吗？”

何恬美丽的大眼里噙满泪水，恐惧的看着钱鑫，她被吓住了，真的被吓住了，若是以前何恬确信钱鑫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可是这半年来钱鑫的变化太大了，真的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不确定如果她真的走了，钱鑫会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她只能依靠在墙角绝望的哭泣，当初她跟着钱鑫来到海城为了怕父母亲人找到他们，她没敢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地址。只偶尔打电话回去，用的还不是自己的手机。现在，有谁可以来救她？

看到何恬无力反抗的样子钱鑫心里闪过一丝快意，随后又被痛苦，悔恨所掩埋。说出那样的话，伤害恬恬的同时也深深折磨着他自己。他心里暗道“恬恬，我们都是一样为了彼此失去所有的人，在我还孤单一人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舍下我去拥有失去的那些东西？不可以，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上天入地都永远的陪我的”想着想着他不自觉的笑出声来，笑到最后里声音里竟然夹杂了隐约的呜咽。

窗外雨下的更大了。

小说《恬然自安》 　冲突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