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之伤 易水寒著

九月是一个尴尬的月份，夏天本应是要过去了，可却又有赖着不走的意思，初秋在这耀眼的强光下也显得有那么几分懦弱。路旁的黑色轿车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驱使，在烈日的炙晒下倒也不生气，树木明显是种少了，没有郁郁葱葱地遮掩，阳光直射下来，街道显得更宽了。吴兴的清晨本来也算是凉爽的，只是今天是格外的日子—九月开头，正是学校开学的日子，所以太阳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好了好了，快点了，再不出发要迟到了，你阿爸上班要迟到了”刘母催着。

“那么早就去啊，还有半个多小时呢！”刘佳俊答道，他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出门的点儿。

佳俊是刘家的独子，父亲刘鸣飞是一位私人司机，早些年是化工厂的一位工人，后来厂子效益不见好，就买断了工龄下了岗，后来学了车通了些关系帮一位服装厂老板开车。母亲也是位下岗工人，看着工作既要吃苦又拿不到几个钱，索性就靠老公吃饭，于是乎这么想着,这么赖着,也就不去工作了，在家当起了主妇。日子虽是得算计着过，可开销不大，又只有一个儿子，是过得去的。

对于上了岁数且有了孩子的人来说，生活是期盼着过下去的，特别是把钱勒在裤腰上过日子的人，要是没了念想，活着只是为了活着。而佳俊就是两夫妻的这个活着的希望，如同乱世之中的传家宝一样，可以逃亡，但绝不能丢弃。佳俊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存在价值，自小学习就格外用心，很少出门跟同龄的孩子嬉闹在一起，隔壁家的张姨每次见到刘母就是一句“阿姐你好福气诶，养了这么个好儿子，以后要享福了，享福了”。佳俊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赞扬，荣誉也像成了一种负担似的，每天督促着他直到中考考进了吴兴中学。

吴中是全吴兴最好的重点中学，是洋务运动最早开办的学府堂之一，近一百年的历史传承下来，在佳俊的心中是显得那样的尊贵、神圣。如今，他也做到了，9年的寒窗苦读似有了一半的收获，他在中考这场文化竞争中幸运地存活了下来，也自然在文化这条求知道路上有的走。不管是文学巨匠还是科学巨人，大多都是用青春的快乐来换取文化的积累，然后老了，就开始想用钱买回曾经的那份快乐，却发现有些时候，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是找不回来的。佳俊是鄙夷那些一辈子都用在学术上或事业上的人的，他喜欢快乐，也喜欢玩，只不过现在对于他来说读书更显得重要些，至少母亲是这么灌输他的。佳俊有时在他那有些年头的红木书桌上，对着熟悉却又恍惚的英文单词或是几何图形，发着幻想地呆：街角的咖啡店，在靠窗可以看见外面车水马龙的位子，一身笔挺的西装衬托着完美高大的身材，头发是梳着最流行的那种纹理发型，刘海刚好盖到眉毛，却不伤到眼睛，古铜色的肌肤透着性感的味道，就连喝咖啡的动作业都有种掩盖不住的气质，主人公的脸是是清晰的，是佳俊的。

“阿俊啊，妈不去了，怕晕车，在学校自己要照顾自己晓得伐，学习要抓紧……”刘母用一连串的话叮嘱着正要随父亲出门的佳俊。

“晓得了，妈放心好了。”佳俊安慰着母亲。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第一次离开家开始独立的住宿生活，母亲是舍不得的。

“阿俊明白的”刘父开始耐心地催促起来。

汽车发动的声音有的时候听着很令人振奋，有的时候听着亦令人感伤。只是对于这样的一个日子，苍凉的情绪是荡然无存的，有的是憧憬，是向往。刘佳俊在后座向窗外的母亲挥着手，母亲的脸很模糊地映在后窗玻璃上：些许鱼尾纹挂在眼角，在阳光的沐浴下泛着亮泽，倒真像是一条鱼，越游越远。阿俊是很容易感动的人，但却是不欢喜表达感动的，尤其是哭。车子驶出了佳俊家住的小区，这时他的父亲开始说话了。

“等等看见你李叔叔要问好，晓得伐？”

“嗯——”佳俊倒见过这位父亲的老板，个子不高，却有着很高的门庭，每次见着都闪着光芒似的，人倒显得很亲切，也很喜欢佳俊。佳俊不讨厌有钱人，因为钱是好东西，佳俊只尝过钱的好处，没钱的苦处，还没吃过有钱的苦，所以自然也就觉得那么多人喜欢钱，是有它的道理的，自己学习用心的目的无非也不过如此。

十分钟不到，车子驶进了一片花园式的住宅小区，里面的房子不高，都是三层的欧式公寓楼房，不像佳俊家几十户挤在一栋楼里，每天充斥着柴米油盐的吵闹。相比之下，这里却安静得格外华丽。佳俊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李叔叔的女儿今年也考进了吴中，跟佳俊一个学校，就顺路一起过去了。

车子停在了一栋楼房下，刘父下了车，佳俊从车窗外看到李叔叔，熟悉的门庭在烈日下显得更亮了。旁边站着一位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少女。佳俊凝视了一番，那少女上身紧绷着一件白色小背心，衬着还未发育完全的胸部，穿着黑丝袜的双腿游离在苏格兰格子短裙下，隔着窗看去若隐若现。她长得一张让人只看一眼就能看到心窝里的脸蛋儿，明澈，自然。佳俊看久了之后觉得失礼，便低下了头玩弄起自己的衣角来，这动作像个孩子，没有了少年的模样。女孩儿进到车子后座，坐到了佳俊旁，望了眼他。古铜色的皮肤上挺着很高的随他父亲那样的鼻梁，很淡的像是画出来的细眉下不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蓝色T恤的衣角，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可爱极了。

“你好啊，叫刘佳俊对吧？”女孩儿含笑问道，有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恩，你怎么知道的？”佳俊回问道。

“我阿爸一个夏天不知在我面前提过你几回，说刘叔叔家儿子佳俊考进吴中是市里第三名的成绩，一个劲地夸，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他儿子哩!”女孩儿道。

“没有什么啦，只是运气好些而已，对了，你叫什么？”佳俊问着女孩儿名字。

“李晗凝……”女孩儿话说一半，刘父刚好进了车，回过头对佳俊道：“你坐前面来。”因为毕竟是给老板开车的，老板自然是要坐在后面以显示身份的高贵。

李父对佳俊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让他们年轻人聊着，再说今天唱主角的是他们，我们两个就当是开路的么好了。”

刘父见老板这么说，也就迎笑着没再说了。汽车驶动在嘈杂的街道上，车厢内倒显得安静许多，两位父亲的存在似乎拉远了两个年青人之间的距离。佳俊想着这样的尴尬气氛，尴尬身份，觉得无所适从。他不反感身边的晗凝，这样的少女只会让人觉得耳目清新，甚至于产生悸动，但佳俊就是觉得别扭。他只望这时候时间要是能长双翅膀，飞着过去，就能消除一些难受。

“小俊啊，我们家晗凝跟你不能比的，以后在学校住肯定要吃苦头的，从小就一直被我惯着。”李父的声音划破了安静，有点使佳俊惊到。

“怎么会啊，我生活能力很强的好吧……”李晗凝嘟着殷桃小嘴争辩道。

刘佳俊这时才收完惊，镇定地回道：“叔叔不用担心的，女生心细，应该比男生更会照顾自己，像我估计就是等于去集中营锻炼的了！”

“呵呵，小俊你这孩子成绩好，而且还很谦虚啊，小凝你要多向人家学习晓得伐？”李父笑着称赞。

“晓得了……”李晗凝撒娇着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转而回头打量着身边这个少言但又擅言的男生，心里像是有一个蜜罐被打翻了。可身边的刘佳俊不觉得这样的气氛有多么好，他只觉得自己跟她坐一起是很不登对的。

小说《落日之伤》 落日之伤 1 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