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霖千寻小说完整版 免费阅读山河乱

《山河乱》 十七.吞金老人的占卜 免费试读

【霜花楼鬼市】

霜花楼是京城第一高楼，高过皇宫的任何建筑，因其历史太悠久了，楼阁中有精美的四神起源壁画和自鸣钟，因此受历代皇族爱惜，从未被拆除，历朝历代都免费开放给民众观赏。在霜花楼地底下是闻名京城的鬼市，奇珍异宝、珍禽异兽、兵器、草药等等正常市场上不流通的货物，都在这里售卖。由地道深入地底，走水道进入市场，按洞穴大小分布着不同的摊位，也隐藏着不少奇人异士。

龙王晸带着兰霖，站在一条雕刻着青铜鱼首的黑船上。他们要前去的摊位，据说有一个年过百岁的老巫士，终年坐在一个草团上，老朽干瘪，披散的长发也像稻草一样枯黄。他最爱的零食是金箔，因此特殊的癖好，被称为吞金老人。如果用金箔喂他，他就会替你算命，每个人可以问三个问题，也只能问三个问题，会得到非常神奇的回答。

龙王晸很纳闷，自己怎么会听从雀丹颬的建议，听一个从未出过皇宫的人，从书上看来的讯息，就跑到这里，找什么吞金老人算命。

何况，朱雀族才是全族相信算命与巫术，青龙族最不屑于此。他竟然没教训雀丹颬，反而真的来了。都要怪身后这个兰霖，他说他平常也占卜，还为此行抛了几枚铜钱占出一个吉卦。两个人七嘴八舌，就把他这个天子给骗到鬼市来了。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他愁眉不展，祝祷仪式不久后就要召开，若是再次在众人面前没有祈祷来青龙神怎么办。这些天，他夜夜失眠，双眼发青。宫里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解决他的难题，太后不行，屈怀瑜不行，白鸦不行。到时候，在文武百官和黎民苍生面前丢人现眼的，只有他自己。

他心里有一个令他恐惧的疑惑已经藏了很多年，他隐隐希望今天会得到解答，哪怕是个安慰也好。这些问题，他不可以当着白鸦的面问。雀丹颬又被禁条限制不能离开皇宫。他只能带着对宫外熟悉的兰霖来。

他们乔装改扮，一主一仆，进入鬼市。

兰霖一路小心侍奉，但龙王晸对他始终冷言冷语，兰霖注意到他带了佩刀，万一有闪失，龙王晸会随时要他的性命。皇帝从不相信他，他也没打算过愚忠，他在袖中藏了一根钢钉，以备不时之需，大不了就杀了这个该死的皇帝。

“到了。”船夫用桨敲了敲船板。兰霖恭敬地掺扶龙王晸上岸，这是鬼市深处，有三个连着的洞窟，双头畸形人在最外边卖着毒草与蛇，中间是一个裸着胸膛的黑肤舞者，一边扭动一边卖她的药与蛊。

洞窟最深处，坐着吞金老人，像是用泥巴揉出来的一团肉。看不出死活，脏腻的须发中也找不到五官。舞者见来的是美少年，媚笑着提醒他们，用金箔去喂，吞金老人就会开口。

兰霖急忙掏出钱袋，拿出一叠准备好的金箔，递到前方。

须发与肉都在蠕动，一个巨大长满肉疙瘩的鼻子在抽搐着，随即露出一道巨大的缝隙，简直不像是人类的嘴巴，呼的一声，一厚叠金箔被叼走了。龙王晸一把推开兰霖，来到吞金老人面前，催促他，“是朕……是……是我要算命。”

唔……吞金老人哼哼了一声，全身微微抖动，几只甲壳虫从须发中冒出来又钻了回去。

真恶心，龙王晸心想。

兰霖也从未曾见过这么奇怪的景象，但在书里读到过。雀丹颬读的是同一本，朱雀族人所著的《京城巫士杂俎》。

“去，去！”龙王晸先扭头驱赶那个舞者，舞者不屑地啐了一口痰，扭着屁股离开。见她跑远了，龙王晸急忙问吞金老人，“快告诉朕，朕是不是真龙天子。”

兰霖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连跑开捂住耳朵的时间都没有。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龙王晸绝对会杀了他。

有光在老头浓密的须发里流动，仔细辩认，是他那大如牛眼般的眼睛睁开了，瞟了瞟龙王晸，又瞟了瞟兰霖，随后又闭上。

“青龙天子就在这里，在我眼前。”老头缓慢的说道。

龙王晸笑了，“你没有骗朕吧！”

“我从不撒谎，但这是你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吞金老人道。

龙王晸瞪了他一眼，又拿他无可奈何，于是问，“那朕会不会成为亡国之君？”

兰霖心说，这又是一个能要了他命的问题。

“青龙族远不会亡国，除非‘烟锁千江’。”吞金老人说罢便不再吭声了。

“什么烟锁千江？什么是烟锁千江？！”龙王晸追问，但他不搭理，龙王晸急忙抢过兰霖的钱袋，将金箔全丢给他，撒了老人一脸。

吞金老人贪婪的吃着，一边咀嚼一边说道：“这是天机，我也参不透。”

“呵呵，参不透。”龙王晸冷笑起来，“你这么神，可有算过自己的命？朕会留你这种巫士为他人所用？！”

说罢猛地抽出佩刀，一下捅进老人的眼睛，将他的头颅戳穿后才拔出佩刀。然后强行撕下兰霖的一角衣摆，用它擦拭刀上的血迹，一气呵成，冷酷无情的大步朝外走，完全不在乎自己刚才做过什么，也不在乎那具尸体。

兰霖被龙王晸的残忍惊退了两步，又不得不追随他离去。兰霖不时回头看吞金老人，据书里记载，这个神奇的巫士被人杀过很多次，但他会在自己的尸体里重生，依旧是百岁的模样，肮脏老朽，永远不能离开，也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当他快要踏上渡船时，他觉得吞金老人的尸体动了一下，只是感觉上，因为那名舞者和那个双头畸形人一直在笑，一点也不悲伤，他们都清楚发生过什么。龙王晸扭过头去不看他们，等船走远了，他靠近兰霖。

伸手一把掐住他的面颊，“真是花容月貌，自你一进宫，宫中上下人人都喜欢你，希望你留在朕的身边。可是朕偏偏看你不顺眼，觉得你很讨厌。刚才朕问的问题你也听到了，倘若答案不是朕想要的，你就回不去了。我会把你切碎扔在这个黑臭的下水沟里。”

说着，龙王晸掏出佩刀，用刀刃在兰霖的双眼前晃来晃去，顺着他的脸滑动。

兰霖身体紧绷着，手指也紧紧攥住那根钢钉。他绝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死在这种皇帝手上，皇帝二字，龙王晸不配拥有。

“喂，不准在我的船上杀人！”黑壮的船夫突然吼了一句。

龙王晸愤怒的吼了起来，挥袖迎向船夫，“朕是真龙天子！要杀谁杀不得？！”

地下黑暗世界的人不守地面上的规则。船夫丝毫不怕他是不是皇帝，“我管你是谁，老子的船，老子就是这条船上的神，你听清楚，不准在这条船上杀人，否则老子一桨抽死你！”

龙王晸突然萎了些，其实是个欺软怕硬的草包，刀也不敢举起来，只是怒吼，哇啊啊啊。

聒噪的声音刺激了船夫，粗重的船桨迎面劈了过来，龙王晸惨嚎一声跌坐下去，但只听见一声闷响，他并没有受伤，龙王晸小心翼翼睁开眼睛向上看了看，看到兰霖痛苦的神情，他用身躯替他活活挡住了这一下。

兰霖只觉得后颈处又痛又麻，一阵阵发凉，他伸手一摸，满手的鲜血。这下船夫都愣住了，念念道：“怎么有你这样愚忠的臣子。”

龙王晸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什么顽固坚硬的东西破碎了一些。

兰霖痛的大汗淋漓，还是强撑着问他，“皇上别怕，臣扶您起来。”

龙王晸犹豫了，缓缓把手递给他。兰霖扶皇帝起身，自己却疼痛的晃了晃。

船夫从口袋里掏出草药，放在嘴里嚼烂了，走上前一把糊住兰霖的伤口，“止血草，算是我给你道个歉。”

兰霖回头对他笑了笑，“不碍事，多谢你。”

兰霖面上只有忍痛的微笑，没有半点指责。看他面如冠玉，眉宇间又别有一番英气，不像是舐痈吮痔之流，眼中只有忍辱负重的为难神色，船夫心中不禁欣赏他。

“你这个年轻人有意思，我交你这个朋友。我叫船头塔，以后来这有什么事要帮忙，可以报我的名字。”

在龙王晸面前，兰霖不方便与他攀谈，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龙王晸趁机在一边偷偷抽出佩刀，找机会朝船夫刺了过去，刀被船夫一把夺过，当着皇帝的面，徒手折成两半扔进了河里，然后双手插腰仰天大笑起来，“你这个废物。”

龙王晸面上无光，尴尬的捶首顿足，叫嚣道，“你，你，你就不怕朕叫大军来抄了这个鬼地方？！”

谁知道小小船夫对他了如指掌，“青龙族能用的人不就是白鸦嘛，我保证你们下次来，连入口都找不着在哪里。无论哪个皇朝，鬼市就是鬼市，自有我们万古长存的道理。”

“你，你给我等着。”龙王晸怪吼怪叫。

“再乱吼，我把你扔到水里去！这条河叫鬼见愁，深的直通阎王殿！叫你真龙也变成龙鬼！”船夫对吼了一声，底气十足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龙王晸顿时闭嘴了。

兰霖心底里暗暗好笑，真正的龙王是不应该惧怕任何水的。

船夫生气不撑船了，黑船就在浓如墨水般的静止着，兰霖向船夫深深做了个揖，船夫给他面子，才重新撑起了船。上岸时，龙王晸把气撒在兰霖身上，一拳打在他脸上，回头瞪了船夫一眼，算是***。

“哼，小屁孩子。”船夫不屑的撑船走了。

龙王晸嗷嗷叫了几下，却无计可施，气鼓鼓的朝外走。

兰霖不动声色跟在后面，伤口的血止住了，但还是生疼。

龙王晸猛地扭头指着他，威胁道，“要不是念在你刚才护驾，我就杀死你了！”

“皇上宅心仁厚。”兰霖不得不叩谢他。

“但朕不得不留着你，再有任何人疑惑朕的身份，你就要告诉他们今天算命的结果，朕是真龙天子！朕是真！龙！天！子！”龙王晸咬着牙说道。

兰霖深深跪着，山呼万岁。

心中知道龙王晸已经窘迫到什么地步，青龙族的皇帝，要靠地底世界的巫士来证明他的身份。他所有的霸道、凶恶、残忍、乖张，皆来自这深深的无助和恐惧。在他心底，已经毫无依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