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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光高原》 第四章 亲上亲 免费试读

文国和季维兰很快相恋了。像所有年轻过的人们一样，在那个懵懂的青春年华里，他们也是不顾世俗地约会，拉手。是啊，谁还么有年轻过。这恋爱的事情，又有哪个过来人，不能深切体味其中的不能自己呢。那份想要时时刻刻守在一起的熬煎，那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念的难活，也在两个年轻的人身上发生着。

这季维兰，是家里的独女。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季维俊，二哥季维杰。大哥如今二十七，成了家也有九年了，她那个大侄子现在也已经八岁了。可这个二哥，今年二十三岁，也不晓得为啥，不愿意成亲娶媳妇，整天一个人独来独往，话更是少得可伶。除了忙的时候帮家里在地里干活儿外，整日就是到处奔跑去借书看书。她心里总是不明白，这个二哥，不是上了高中吗？咋就不愿意去学校教书呢？这周达围村子，凡是上过高中的，不都在自己村里的学校当教书的老师吗？要说他不愿意教书也就算了，还又奇怪的不愿意离开书，这是多矛盾的一个人！也难怪村里婆姨女子们都在背地里笑话他是个憨汉。

说到这季维兰一家，不得不提的，是她那个守寡多年的母亲折清玲。能一个人在那些年艰苦的日子里，把三个孩子拉扯大的女人，是值得人敬重和佩服的。可这折清玲，也实实在在是个能把孩子惯上天的女人。就拿她家老二来说，这么大年龄不愿娶妻成家，她倒也不着急。别人说起来，她只是笑笑说：“这些事，就随儿女们自个儿的意愿吧......”，而对这个小女儿，更是不由把门地宠惯着，从小是要吃啥，她尽量满足，要穿个啥，她也尽大量给她置办，以至于长这么大了，她才发现了一个令她无法扭转的事情，就是这个女子，实在是一个得不到宁可毁掉的偏激甚至疯狂的娃娃，根本管不住了。

这些日子，折清玲与女儿那幸福甜蜜的模样恰恰相反，她忧虑担心。她谈对象了，是的，这已经成了铁一样坚定地事实。她偷偷打探了一番那个让她这样快乐的男孩之后，更加忧心忡忡。他们家竟然是从外地搬回来的老户，而且才来了一年左右。这样的话，家境一定一般。而且四处瓢泼流浪的人家，家里主事的男人，也一定好不到哪嗒去。他的那些个娃娃们，说不定心里也不大健全。是啊，她总要都考虑一下的。这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哪能随随便便呢。倒也有一件让宽慰的事情，就是那家人家，听说有个十六七的女子了，比她老二小七八岁，要是他老二愿意，她倒是可以考虑女子嫁过去的时候把她要过来。这一次，她不由地偏向了儿子。她本是不想走这一步的。无奈她的儿子谁也看不上，或者他压根不愿意成家。要是他们文家的女子入了她儿子的眼，这个事情就更好了。

这一日，在村里公用的大谷场上，季维兰给她扯着布袋口儿，她拿铁锨往里面铲糜子。

“兰兰，你最近有什么事瞒着妈了？”折清玲么有明说。她怕女子不愿意，到时候伤了她的面子。

但是她却低估了这个恋爱时间里，女孩子那种被爱占据一切的迷糊。

“妈，要是我看上一个人，你能同意不？”季维兰不由地想探探母亲的口风。

“你也二十了，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各方面四撒都能行的话，我还拦着你干啥。你总是要嫁人的......”

“真个妈？你不反对？”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看上的人了？”折清玲假装不知道地问着。

女儿罕见的娇羞地点了点头。折清玲一看她这副样子，怕是都已经私定终身了。

“那你晓得他是个什么人了？晓得他们家的情况了不？”折清玲提点她，可季维兰哪嗒会想这些。是啊，她心里装的，全是她那个不可一世，绝世仅有的可爱的男孩。只要有他，就够了。她干啥要想七想八的。她是要嫁给他，又不是要嫁给他们家。

“妈，我不在乎他是谁！也不管他们家是个什么样儿，我只要晓得，世上有他这么一个人就够了。”

“兰兰，这处对象和结过婚是不一样的......结了婚，柴米油盐都是些事情......”还不等她说完，女子就说道：“妈，其他的都么事，他不会变的，我也不会变。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跟的去！”

折清玲听着她这誓言一样的决心，晓得阻拦也是么用。她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气，越是不让她做的，她偏要折腾一番。何况，事关女孩子的情窦之事，她心下一片清亮。她也年轻过啊，咋能不懂呢？所以也晓得已经么有了回旋的余地。

“好吧，我不拦着你，我从来也拦不住过你什么。只是有一个事情，你能答应我不？”

季维兰一听母亲这话，心里乐得开了花。别说一个事情，十个她也能答应。文国正等着她的消息和家里的态度呢。一想到她要说她妈同意了，她都能看到他眉毛上喜悦的跳动。

“妈，什么事？你说么，我都答应你！”她开心得简直就差跳起来了。

折清玲神色复杂，她可么法像女子一样开心乐观。这婚姻，说来容易，可是走起来，怕也是一辈子最不容易走的一跳路。唉，能咋样？孩子们看对了眼，她继续阻拦，只会让自己难堪，也会和孩子们弄得不愉快，最后搞不好都是寒心的下场。再弄不好，他们私奔了更是难堪。算了，算了，那后生一看就是一表的人才，就是他们小兴庄，也找不出来那样三个。唉，由着他们去吧。

“兰兰，下次他什么时间来找你？你给我说一下，我准备些饭菜，叫他在家里吃个便饭，我好好问问他们家的情况。”

季维兰一听是这点小事，就说道：“他说十月十五下元节那天来，说那天是祈福求神的好日子。”

确实，这个下元节这天，很多人都要到庙上给神神烧纸敬香，像他们小兴庄，是和周围四个村子一起敬奉一个神神。而这十月十五，庄稼人基本都忙完了，青虚山在这一天算是热闹的，人来人往，真会选时间啊，她不禁想。转念又一想：眼下都九月底了，十月十五马上就到了呀，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要说这时间过得是真快啊，十月十五已经到来了。季维兰欢喜又娇羞地等着见那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她真恨不能天天和他待在一起。这天一大早，她梳洗打扮一番，欢欢喜喜地去了青虚山。她这前脚刚跨出大门，母亲后脚就急急忙忙地去了党梁村。

晌午了，季维兰带着文国来到了自家院子，却不见母亲，只看到自己那个整日忙乱的大嫂秦氏。

“大嫂，妈了？”

“妈有事去了前吴镇，叫我在家里给你们做点饭吃。”

“昂，来吧，那个谁，进屋吧。”秦氏招呼着。

文国礼貌地对秦氏笑了笑，跟着季维兰进了窑里。他想，这大人不在，能自在点儿。她妈要是真在这里，他确实还是有点紧张的。现在好了，她出去了，留下个儿媳妇，看起来敦厚老实，也不需要他咋样应付了。

秦氏把做好的饭菜从锅里舀出来，放在了锅台上。微微一笑，说道：“兰兰，你们吃吧，我还要看娃娃去了，先回西头呀。”

“嫂子，我妈不是让你看我们了？”

“你们这么大的人了，我咋看？”接着又看了看文国说：“那个谁，多吃点昂。”

文国无端觉得亲切。这个女人那朴实的品德，真让人安心，于是对着她点了点头。

秦氏走到门口，又看了一眼文国。多俊的小伙子！和她家兰兰真是般配，她不禁想。

折清玲像长了飞毛腿一样，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党梁村，打听到了文家的家。

这家院子，两孔窑洞，看起来也都是多年前修建起来的土窑。那窗户的木条，因常年不在家的缘故，被雨水淋得有些发黑发霉，看起来根本无法住人。她想：果然是家穷人。

院子里，他们一家人正围着一堆玉米棒子，坐一起化着玉米。文清先看到了她的到来，不禁问父亲：“大大，这是哪个亲戚？”

文瑞明和其他人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来到自家院子的这个陌生女人。

“这里是文国的文家吗？”折清玲首先问。

文瑞明已经站了起来，其他人手里还拿着玉米棒子，却都还坐在那里看着。

“我是文国他大大。文国咋了？你又是谁？”

“这个家里你做主吧？”

“昂！”文瑞明又开始不耐烦了。

折清玲一看他这态度，就晓得他平时在家里是那说一不二的霸主儿。可她并不生气。她是来拉亲事的，不能在这里让人看扁了自己。还有更不能在这里让未来儿媳妇看去了她的笑话。她打心眼儿里高兴。她的二儿子，终于开窍了。那天她给他说完后，他闷闷地说了句“我先去看看她。”

几天后，他又到自己跟前来说：“就她吧”。

“哎，你看我来得太突然，确实不礼貌。我是小兴庄的，季维兰的妈妈。”

文瑞明一听，才晓得是儿子看上的那家女子的家长。确实，儿子在家里提过几次，说看上小兴庄一户季姓的女子，叫他给找媒人提亲了。他内心别提多高兴了。儿子回来一年，自己就找了个媳妇回来，这是多大的能耐啊！果然，他的大儿子，是最有本事的一个。他的儿子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也不枉费他当年花了大笔钱，专门请人给他们看生辰，取名字。现在看来，都值了。就是这几个干女子，看来是浪费了他的钱财了，白白得了那好名字，却么能给他带来多大的福报。唉，不指望了。干女子家，能指望个啥？他有好儿子了，怕甚了。

“昂，原来是亲家呀......哎呀，来来，回窑里拉走。”文瑞明态度大转变，说完又吼了一句坐在地上化玉米的妻子桂英道：“你还化什么玉米了！撂下叫娃娃们化个，你赶紧回来招呼招呼客人。”

回到窑里，文瑞明坐上了炕头，桂英在地上给折清玲倒了碗水。折清玲就近坐在了水缸跟前的一个板凳上。

“亲家咋有时间来了？”文瑞明笑呵呵地说。

“那个，老文，今天我来就和你们拉谈一些事情，我们家兰兰和你家文国......”

“对对，该拉拉，该拉拉。”文瑞明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

“不瞒你们说，我一个人守寡二十来年，把他们兄妹三个养大不容易。女子就要给人家，我也不舍得。可是，娃娃们总要长大嫁人，总要成家娶妻，我们只能盼望他们过得好，却么办法阻拦。现在，只要是娃娃们看对了眼，咱们这些个做大人的，尽量给他们把事情办得风风光光才是要紧的。只要娃娃们自己个儿以后能把日子过好，咱们这些个做大人的还有什么好图的了......”

“对对，亲家你说得太对了。”文瑞明嘴上说着，心里却觉得这是个再傻不过的女人。可桂英却不这么想。她安静听着这个伟大的女人说的话。那么厉害，那么有道理，她是一辈子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的。

“唉，我们二儿子，不晓得在哪嗒碰见了一次你们家二女子。自打那儿开始，他回来可长时间了，我叫看对象，他一个都不看，我逼问后，才晓得他是看上了你们的二女子呀......”。

她这话一出，不止桂英愣住了，文瑞明也完全么想到啊。这个女人，她不是傻子，她是太厉害了，给他装傻来着。他本以为她要说的是文国和她女子的事情，么想到现在说的竟是她自己的儿子和他们二女子的事情，这是闹哪样，他实在糊涂。桂英更是迷糊，她完全想不到对方今天来的意思了。原来她也是以为要来拉她国国和她女子的事了。这样看来，这不是么。

“亲家，你是什么意思？不是拉我儿子和你女子的事了？”文瑞明忍不住问。

“唉！我那女子，野女子一个，哪嗒能配得上文国的一表人才啊。”

这话说得文瑞明听起来可顺耳了。可是转头一想：不对呀，她是在拒绝他们儿子呀！这样的话，他们的国国多尴尬，多丢人！他们国国那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这庄里都么有能和他比的男娃娃，咋能被人拒绝了！传出去了，是多大的笑话！他这张老脸还往哪搁了。思量半晌，又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不是说她儿子要他的二女子了么？她难不成是来拉换亲的事来了？他心里其实特别郁闷，他的儿子，咋还需要换亲了？在他心里，他儿子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娃娃。可是看这架势，他不给人家女子，人家女子就不会给他的儿子呀。他自己觉得自己虽然脾气不好，是个粗人，但是这点事情，他还看明白，那不是白活人了嘛。

“亲家，我也晓得你的意思了。我们两家既然都有意结亲，那就亲上加亲，来个换亲，你看咋样？”文瑞明不情愿地说出这个他的猜测。

“哎呀，老文果然是外面闯荡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这是再好不过了么。那就这么定了啊。我回去就找媒人来提亲。”折清玲脸上笑地开了花。

“我们也得见见女婿长啥样......”桂英低声说了一句。

“这个自然！我稍晚点会让他来的，咋也得先让你们看看”。她的儿子，就是言语少了点，其他的，绝不亚于他家的文国，她骄傲地想。

双方又东拉西扯，闲拉了好一会，折清玲才起身离开了他家。

文清的婚姻，就在这次外客来访中，被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