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田玉贵浴光高原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

《浴光高原》 第十九章 芹雨合 免费试读

季维才和张玲婚后一直住在文清隔壁的院子，那三孔老旧的土窑里。他们六月结婚，十月的时候，就被另家了。

张玲因为母亲和婆婆将自己与铁蛋硬拆散的事情，心存芥蒂，所以婚后几乎么有再回过娘家。可她也不愿意和婆婆和睦相处，她心里总有种恨她的感觉。

当然，她与丈夫季维才的关系，也不像新婚夫妻一样。她每每都是冷着个脸，心情好的时候搭理他一下，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见他就更加烦躁。可季维才，倒是真心对他这个小婆姨。他觉得她还是个大孩子，闹闹脾气耍耍性子再正常不过。他总想着，他比她大了那么多岁，而且自己是的大男人，么必要跟个婆姨女子计较，何况，这可是自己的亲婆姨。

十月二十六，天气已经凉了起来。人们出行都开始穿起了厚重的棉袄。有些脚丫受过冻伤的人，已经悄悄在补丁满布的袜子里，裹上了一层厚塑料，以保持温度。多出来的那一层，让原本单薄的千层底鞋子，变得厚重了一些。妇女们一到秋收过后，就会用那些么法再穿的旧衣裳，或者在集市上的故衣摊，每件花个一两毛钱，买几件旧衣服，打一碗面糊，一层层布糊在一起，管这个叫“抿个別儿”。抿好的“个別儿”，在院子的阳圪崂处晒干，用针线慢慢将鞋底和鞋帮的纸样缝上去，将那些已经干透并牢牢粘盒在一起的“个別儿”剪下来。用自家种的麻子，杆上剥下来的麻皮摄成的麻线，一针一针地做那个千层底布鞋。有时候遇到针钝的情况，有些婆姨女子索性在自己那带着油光的鬓角处划一下，又熟练地将针线攮进鞋底里。偶尔也会几个人坐在阳圪崂里，一起纳鞋底，一起说说笑笑，打发时光。

而这一天，季家人又有了喜事。庄里人都盼着吃这个八碗呢。这次的喜事，正是为季维雨和四芹举办的。这是庄里少有的大事。季乃宏是书记，周达围村里也有些人来捧场。场面热闹，人声鼎沸。当迎亲的队伍回到庄里的时候，后生们一拥而上，齐齐闹腾了起来。

四芹骑在驴背上，凤穿牡丹的大红绸缎袄子，在她身上看起来耀眼极了。要晓得，这个绸缎面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送的起，能穿得上的。眼下，就是那印花棉布，还得要到县里去买。这季乃宏为了大儿子的事情，还真是费了不少心。今天的四芹，用烧黑了的柴棍子描黑了她本来不大旺盛的眉毛，用写对联的红纸将嘴唇染得艳红，脸上也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遮住了她不是太明显的两团高原红，看起来竟像城里人一样白净。

文清觉得唯一的欠缺，好像那黑色裤子下的褐红色松紧口布鞋，与这一切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然而，今天的四芹，不再像看家那天一样高高在上的姿态。今天的她，笑逐颜开地露出了一口洁白，却略微外倾的龅牙。她是典型的鸭梨脸，大花眼，高鼻梁下一张轻薄的大嘴巴，笑起来爽朗而清脆，完全不像个小姑娘，倒像是个书中的女侠客一样。当然，这是文清对她最初步的一个判断。

可她这笑声，倒让庄里其他妇女笑话了起来--看看，一个女娃娃，这时候不害羞，反而跟那些后生们在闹洋相呢，背后传来类似这样的声音。

后生们不停地要从驴背上往下来拉她，那些引送人的婆姨和男人们极力阻挡着。季维雨也已经被后生们抬架到了四芹骑坐的毛驴跟前。

“雨儿，来来来，给咱来个架架楼一个......”一个后生说。

“喜子，你力气大，我看雨儿不乐意，不如你替他背一回......”

“四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歪好让大家耍一会嘛......”

四芹还是哈哈大笑，说道：“你们的婆姨这样被耍过么？一个个臭不要脸的!”

众人显然么想到她能在说笑间翻脸。引送人的婆姨和男人们一看架势不对，赶紧轰走了那些闹腾的后生们。四芹又换上了那高人一等的表情，昂首挺胸地坐在驴背上，举目望着远处高远的晴空。

她本不想撂脸子的，她已经在结婚前与自己进行了很多次战斗。她告诉自己，这家人家的爸爸是书记，她说不定以后也能有个好的出展。她对自己信心十足。唯一不好的，是那个瘪三一样的丈夫。可是，么办法，她有个妹妹能给她哥哥了，她本来不打算管这些破事情，谁叫她妈又是死又是活的，她实在怕她妈出个什么事情了，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可是，自己虽然是个女子，那说过的话，答应过的事，就跟定个钉子一样，也是铁当当的硬气，所以，也么意思再扭扭捏捏地摆个脸子。那样，不只是自己不舒服，别人看着也不见得好看。她得时刻在众人面前保持好看的样子。可是，她也得有点摄人的架势才行，不然还真以为她是个软柿子呢。

季维雨看到自己的婆姨这样一副架势，他是打心眼里开心啊。她不光人长得好看，本事也不一般。他扶她下驴背的那一刻，她直挺地站在自己跟前，确实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来。唉......他又自卑起来了,这样的婆姨，他是觉得自己远远配不上人家呀。季维雨在那一刻暗自下了决定--他要好好对待她。

是夜，四芹毫不娇羞地上炕，脱了棉袄，又脱了棉裤，只穿着线衣线裤躺进了被窝里。她实在累了，这一天一大早就被折腾到现在，总算可以让她上个炕睡个安然觉了。但是，季维雨，看到那线衣线裤包裹着的美丽的身体，那高耸的***，翘挺的屁股，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可是，他同时也不好意思起来。他站在炕栏跟前，用右手挠挠了自己的头皮，憨笑地看着被窝里的她。

“看甚，你不睡觉我还要睡了，折腾得熬死了。”四芹么好气地看了一眼他说道。

“那个......那个......”

“行了，我晓得你想啥着了，上来吧。”

季维雨囧得一脸通红，可还是脱了鞋上了炕，又低垂着脑袋脱了自己的外衣。还么等他想一想是自己睡一个被窝，还是跟她睡一个被窝，四芹就一把将他拉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看你这憨样子，也不会吧。我给你说......”

季维雨和四芹的新婚夜，完全在四芹的主导下，画了一个令他无比满意的句号。他快乐地想：这是多好的女人啊。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娶到这么个活宝。只是他心里稍微有一点点遗憾，就是么能看到她的身体。她从开始后，就用被子将自己肚皮以上的半个身体都盖住了，应该还是害羞的吧，他想，一想到这层，他更是觉得安慰。

二人婚后，也是住在文清院子一排的旧土窑里。西头的接口窑，大概是要留着给小儿子们娶媳妇用吧。谁也么想到的是，四芹从回门回来，就提出了要另家的想法。

一家人正围在炕上吃饭的时候，四芹率先吃完，放下了碗筷。

“爸爸，有个事情我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四芹对着季乃宏说道。她喜欢什么事情都跟这个公公说。他是书记，想得比较周到。

季乃宏口中的酸菜汤还么来得及咽下去，抬起头来看她。这个儿媳妇，他是不喜欢的。她太利索，也太有想法，根本不是他的雨儿能管得住的主儿。

“什么事情，你说。”

“我想和雨儿自己过。我也看到了，家里人口众多，我妈一个人照顾起来实在太累了。我和雨儿本来就住在东头的旧窑里，每天因为来往西头也怪麻烦。何况，就吃个饭，开个灶的事情，这点事情，我是完全可以应付的。我也不是那十几岁的小娃娃，照顾两个人不是什么问题。”

这个想法倒是出乎家里人的意料。一般的新媳妇，都盼着能跟婆婆在一起多过几年。跟着婆婆过，不用自己动手做饭，也不用管其他家务，更不用操心日子的好坏和短缺，这四芹到底是什么想法，他们一时间真的摸不透。

“你们才结婚么几天，就着急把你们另家了，庄里人怕是要笑话了......”婆婆说道。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管那些人干嘛。”

这话一出，季家人都沉默了。过了良久，季乃宏放下手中吃了一大半的软糜子窝窝，沉着声说道：“也能了。家里刚办完你们的婚事，么多少钱儿了。给你们三十块，买个小锅，买点调料盐什么的，剩下的攒着过年将就花。家里还有两瓶炸好的油葵油，给你们一瓶，白面前一阵用豆子换了几袋，现在办完事还有三袋，给你们一袋，至于洋芋，给你们拿上三线口袋先吃着，不够再说。酸菜你妈腌了三大缸，明儿叫雨儿拉过去一缸。谷子和糜子，一共给你们拿上三斗，豆子今年不给你们分了，等开春要种地的时候，需要的子儿，都问你妈拿就行了。”

四芹对其他的都么意见，只有那三十块钱她实在不满。三十块钱，他们两个买过家用的东西，剩不了几个钱了，真是抠死了。他一个书记，家里能么点存钱？她是不相信的。可是他既然这样安排了，那她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他在这个家里，可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她不由地希望这个时候，她的丈夫能说一句话。可看他吃软糜子窝窝吃的正起劲儿的样子，她都怀疑他有么有听清楚他爸爸对另家的安排。于是偷偷拧了他一把。吃痛得季维雨“啊呦”一声，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媳妇。

季乃宏心下了然，面上却和善可亲。

“雨儿，爸爸刚才给你们分的东西你都听见了么？”

“听见了，够了呀。我们就两个人，那些管够了。”

四芹心沉到深渊。这真是个憨货。算了，以后她能不能活的得漂亮，还要看他这个书记爸爸了，暂且先忍让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