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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光高原》 第十七章 才娶妻 免费试读

六月十七很快在人们忙着锄头茬儿地的时候到来了。季乃亮一家人忙前忙后地准备着大儿子的婚事。泡米，滚碾子，压糕面，买猪肉，买烟酒，通知亲戚，当然也要筹备办事人员，比如主管，端盘子的，看桌子的，厨子，还有跑腿的。

这季维才今年也是三十了，一直娶不到媳妇。这几年地单另开后，田氏有意存了些粮食，就是想看看有能用的一天么有，结果还真叫她用上了。二十里外的离庄，有一户外地来的人家，在本地么有分到地，只能靠山圪崂里阴洼角角处自己开采的地种吃食。田氏专门去跑了一趟，心眼活泛的她，一打听到那家人有个大女子了，年龄二十来岁，就请了媒人把这个事情定了下来。

田氏给儿子相好的这个媳妇叫张玲。去年秋收结束后，她就和媒人去了离庄，拉好了条件。她给张家一旦粮食，张家的这个大女子嫁到他们家做儿媳。当然，田氏一张利嘴，把自己儿子憨厚实诚的庄稼人本性，夸得简直可以天花乱坠了。她甚至还搬出了当书记的小叔子。张家人外来人，一听他们家这个背景，心里再满意不过。

唯独不满意的，是张玲本人。她二十岁了，典型的瓜子脸上，一双细长狭小的眼睛，鼻梁也是细长的，并不高挺，那张嘴，又薄又轻又大，笑起来么了眼睛，整个脸上就一个大嘴巴和一口洁白的牙齿。按理说，这样都不出色的五官，本不该有什么特别。但是，在她的脸上，却有种独到的韵味，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迷人感觉，无端得吸人。张母又是哭又是劝道，说家里老小么有过冬的口粮，要是不去，一家人都得饿死。而且，那家人家，出手就是一旦粮食，这不是个小数，家境也一定殷实，人家还有个当书记的三爸，这是十里也挑不出来的好人家么。

张玲低垂着脑袋，偷偷落泪。她的铁蛋咋办？那可是她心尖上的人儿啊。他们两个本来约好了的，要等今年冬天，他家的人来提亲的。铁蛋是这里的老户，其实他和张玲的事情家里也都晓得了，只是都不同意。家里人觉得张玲这样的女娃娃是要不得的，说她还么许人，就这样大胆地跟后生谈恋爱，这是不守本分的女娃娃，娶回来以后也是要丢人现眼的。铁蛋不舍得放弃，却又说不动家里人来找人说媒，只好瞒着张玲，继续他那属于少年人的叛逆。

“玲玲，你别傻了。铁蛋家早就晓得你们的事情了，他们家不同意......”张母劝说女儿。

张玲在少女的情窦之期，哪嗒肯相信母亲说的这个话。她现在相信她的铁蛋胜过任何一个人。

“不可能！铁蛋说今年冬天就来说媒呀......”她坚定地对母亲说。

“他去年是不是给你说今年正月就来呀？”张母又问。

张玲讶异，这个事情，她都能晓得！

“从正月推到腊月，这一拖就是一年。也就你傻，看不出来这是他的托词。”

“妈。你别说了，我晓得你就是为了叫我嫁到小兴庄去才这样说的。”可伶的姑娘，依旧不能相信自己的爱人是在拖延时间。

“唉，我骗你干甚了。说实话，我倒是愿意你就嫁到这个庄里，离我也近，能随时有个照应。你要真不相信，也就算了，你就当是为了家里这大小老少的一口吃食吧。这个，你总该考虑一下吧。你也晓得家里什么情况，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慢慢想想吧。”张母说完，转身出了窑里。她心里晓得，女子正在热头儿上，说得越多，她反而越不相信。

张玲看母亲那个沉默的背影，这真的不是她平时念念叨叨的模样。这个样子，不由地让她相信她说的那些话的真实可靠性。难道真是铁蛋家不愿意？可是为什么？现在村里娶媳妇都这么困难，她和铁蛋是自己谈得对象，这样不是更好吗？她真的不晓得问题就是出在她和铁蛋自由谈对象上。可这铁蛋为甚要骗自己了？不行，她得去问问清楚。

她想着，就起身找铁蛋去了。

谁料到铁蛋正在家里和他的父亲吵架呢。她一进他们家的院子，就听见了窑里传来的声音，是铁蛋的父亲。

“你个老子晓得甚了，那样的女子娶回来，到时候也不是你一个人婆姨。她还那么小，就敢这么不要脸地跟个后生处对象。以后结过婚，那你是管都管不住的。这样不要脸的女子，你要她干啥！就是这庄里或是周达围晓得的后生家，也么人愿意要。”

“爸爸，你说什么了！那哪嗒不要脸了？我们又么做什么。你再不找媒人，我自己找！今年腊月，我要把她定下来。”

“你个老子敢！老子捶死你个碎孙子。老子已经给你说了田庄的一个女娃娃，你个老子别乱来，等老子的消息着。不出意外的话，今年秋收就能搬酒瓶了。”铁蛋的父亲又说道。

“我不要！我就要她。”

一声哎呦，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铁蛋看来是挨了揍了。

“老子给你说，这个事情由不得你！你要再敢个老子弄乱子，老子打断你的腿。老子给你说，田庄的女娃娃，能把她撂十里路。”

铁蛋只觉得张玲已经是很美了。听父亲一说能把张玲撂十里路的女子，那得多好看呀。

“真的？”他垂头丧气地问。

父亲一看儿子动摇了，赶紧说：“老子骗你作甚了。不信等田庄庙会，你自己去看看。”

张玲听到这里，再也么法冷静。她捂着嘴巴，害怕自己的哭声被他们父子听到。她不晓得，事情为甚会变成这样，为甚她的铁蛋就这样容易被动摇了。她不甘心，也绝对不相信他会放弃自己，她还是要私下见一见他才甘心。

三日后，她把铁蛋约了出来。铁蛋有些反常，对她特别疏远。

“你和你爸爸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

“那你还叫我出来干甚？你不都已经和小兴庄的季家定了亲吗？你妈已经和那边说好了，秋收过后，就给你们家送一旦粮食过来，你还来找***甚。”他冷淡地说。是的，他本以为他们还有机会。就算父亲反对，他也会自己想法子把她定下来。再不济，他带她离开也行啊。什么田庄的女娃娃，小兴庄的后生，他都不管了。可是，他爸爸竟然给他说，人家已经结亲了，是小兴庄的季家。枉费他对她的一片痴情。

“这不是真的，你爸爸骗你的。我们不管这些了，我们两个离开这里好不好？”她着急道。

铁蛋心里是动容的。好吧，离开。离开，就谁也管不着了。

“好，我们明晚走！”铁蛋像吃了秤锤一样坚定。是呀，他们都该努力试一次不是吗，这样也不枉他们彼此爱恋一场啊。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决定要私奔了。但是他们的举动，又咋能逃过大人的眼睛。有哪个大人不曾年轻过呢。

铁蛋被父亲锁在窑里关了起来。

张玲也一样。张母急急忙忙来到小兴庄找到了田氏，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拉谈妥帖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田氏特意提前给送去了五斗粮食。一来算是彩礼，二来，这样一做，等于宣告了这张玲已经和季家结亲的事实。哪怕她再有什么想法，那也只能是一种自己不能说出口的话语了。

而铁蛋，就算不死心，那也不能落得带着别人的婆姨私奔的臭名声啊，这个他是真的担当不起的。他就算真的私奔了，也么打算彻底不回来，只是打算暂时离开。要是真的带着别人的婆姨跑了，那他就再也回不到这个庄里这个家里了啊。 这样的事情，他这辈子打死也是不能做的呀。他痛苦地在窑里的炕上打滚，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一样。

张玲从驴背上下来到最后坐席，脸上从么出现过一丝害羞或者笑容。她像个赴死的战死一样从容。文清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大姐。当年，她是不是也和张玲一样，怀着这样一种心境，进了那柱子的新房。

是夜，季维才笨手笨脚地爬进她的被窝，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却发现在这个小妻子面前，显得胆怯又害羞。当然，还有那无法启齿的囧境--他么碰过女人，要咋样能做好他不晓得。可是她，任由他在自己身上笨拙地摸索，也不反抗，也不看他，只是闭着眼睛，像等待那熟悉的天黑一样平常。是啊，现在对她来说，不是铁蛋的话，任何人，都是一样。反正她，跟铁蛋，这辈子，再也么有可能了。

当然，季维才与媳妇的第一次非常尴尬。但是，到了半夜，他睡不着，索性心一横，豁出去了，怕啥，这都结婚了，还害臊个屁，于是在第一次不成熟的摸索经验下，终于成功地进行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