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田玉贵浴光高原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

《浴光高原》 第十六章 雨换亲 免费试读

文清回来的这几个月，也渐渐理清了这季家的人口关系。她那不在世的公公，在这个庄里还有两个亲弟弟，大弟弟叫季乃亮，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女儿都已因家里么有口粮换了出去。大儿子季维才，小名叫狗子，二儿子季维水，庄里人都喊他水水或者水儿，三儿子季维温，都叫他温温。二弟季乃宏，也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子，老大叫季维雨，都管他叫雨儿，另外两个儿子叫什么她就不记得了，还有一个女子叫季维英，还么出嫁。季家三兄弟的窑洞，旧的纯土窑都在东头，与文清他们的院子在一排上，三家人家各三孔，文清家的在中间，左边是季乃亮的旧土窑，右边是季乃宏的，晚上这些大男孩就住在这边，到了早起起来后，才回西头的新接口窑里跟父母一起作息。当然，他们都还么成家，除过二爸家的大儿子季维才，别的年龄又都比季维杰小，见了文清都会喊一声二嫂。他们年龄虽比季维杰小，但也都和他差不了多少，倒是都比文清大，这样被喊二嫂，她还是不太能适应。

一九八五年农历四月十八，芒种开始，到五月初四夏至到来的这半个月时间，整个村庄甚至整个乡上的农民，都马不停蹄地往地里种着庄稼。这半个月，是最好的播种时间。秋收情况的好坏，全在这半个月的播种时机里。夏至一过，不能再种庄稼了。出苗的这段时间里，村里人基本上不用上山。偶尔去，也是看看庄稼苗子出土的情况。

五月初八晚上，季维杰早早吹灭了煤油灯，脱了鞋，上了炕。看着早已经入睡的妻子，他真心的觉得开心。自从晓得她怀孕，他也不再让她做那些锅灶上的事情，她实在在锅灶上么有什么天分。倒是算账这些事情上，她是很有几下子的。而且，家里哪块地种洋芋，哪块种玉米，哪块种绿豆，她都能划分得很合理，且都能算出来每块地的收成和收入，这个真是让他不敢相信。他爱恋地摸了摸她略微凸起来的小腹，那小家伙，可是他和她的骨肉，是他的宝贝疙瘩。文清怀孕后确实嗜睡，可是知觉还是很灵敏。感受到他的抚摸，她不禁抬了抬眼皮。

“么睡着？还是让我吵醒了？”他问。

“么事，还是想睡......”她迷迷糊糊地回答。

“你要是么睡着，给你说个事情。”

文清一听说有事情，睡意被他叫醒了。他可是很少有事情给她说的，她不禁好奇那是什么事。

“明儿给雨儿说的媳妇要来三妈家看家。我们也得过去的。”

“雨儿？什么时候给说的媳妇？”

“去年秋天。你那会还么回来。而且，二妈家的狗子大哥，日子也定在了今年六月十七。”

“是哪嗒的女娃娃？”

“雨儿的媳妇是换亲，离这里不远的大梁村的女娃娃。狗子大哥的媳妇，是二妈用一旦粮食给换来的......”季维杰悠悠说道。他的内心其实也是很不赞成这样坑害女性的婚姻的，但是时下这个现状，换亲倒成了一条娶亲的最便捷的途径了。再想想，他虽然不把自己和妻子的婚姻当做换亲来看，但是，确实也是换亲的结果。

文清一听这些情况，不免又想起了伤心的往事。一旦粮食换来的媳妇。她亲爱的大姐，不就是被五斗米买去的嘛。她自己的婚姻，不也是换亲的吗？这女娃娃们的婚姻大事，咋就都变成了一桩一件的物价交换。她听说了，县里建起了一个百货公司，里面应有尽有，她气愤地想：咋也不弄些女娃娃们来批发售卖呢！当然，这是她内心愤愤不平地一种赌气反应。可她真弄不清楚，人，咋能用来交换？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物价交换，这是***裸的人***易。

“我不去，你和妈过去就好了，我想在家里睡觉。”她找了个借口。

季维杰其实并不清楚她内心这些想法。他只觉得她是真的跟村里婆姨女子不一样。其他人，都巴不得跑去看新媳妇凑个热闹，她反倒要在家里睡觉，这逻辑真不是一般人的逻辑。

“不去怕三妈那里不好说了。三妈那人好面子，而且三爸爸还是个书记。这些倒是些不打紧的。主要是雨儿，我看他平时二嫂二嫂的喊着你叫，真是心里么把你当外人......”

文清想想也是，雨儿是个憨厚老实的人，比季维杰小了不到一岁。总是面带微笑，对谁都不会有个冷脸。她是觉得那真是个好人，也不晓得给他换亲的女娃娃是个什么人。算了，还是去看看吧，免得又都为难。

“三爸是书记，雨儿还要换亲了？”文清问。

“雨儿不太会说话，看过几个女娃娃，人家都不愿意，现在他也不小了，三妈着急，就干脆也换亲了。”

“这换亲倒是真好使啊。”文清冷嘲道。

季维杰一听她这语气，才总算晓得她为什么不愿意去了。原来她也是对这个事情不满啊。

“都也是么办法。咱们这个地方，是县里最北边的部分，交通不好，又都比较穷困。好点儿地方的女娃娃谁愿意来了。这种情况下，不换亲，只能看着那一个个后生打了光棍。哪个做父母的愿意看到这个情况呢。”

文清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有道理的。她困得眼皮不停打仗，悄悄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去了西头季乃宏家。折清玲帮着布置家里。文清也不晓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于是站在脚地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文清，来，过来帮我把炕上的席子扫一扫，再用干净的汗巾擦洗一下......唉，能铺个一炕毡好了......”折清玲喊她。

“大嫂，我去揉面了，一阵儿你把脚地洒湿，人多了，黄尘就飞起来了......”三妈说着就去了另一孔窑里。

“嫂子，一会把柜顶也打扫一下......”季乃宏说道。

“二嫂，你也赶紧去东头阳洼上看看，看人来了就接一下......”季乃宏又说道。

“老二，你跟水儿去买两盒烟回来，买黄果树，晓得了不。”季乃宏又安排着季维杰。

“三爸，要买烧酒不？”水儿在院里问道。

“家里还有两瓶......还是再买一瓶古井贡酒回来，怕到时候再不够喝......”说着，从裤兜了掏出了十块钱递给了季维杰。

文清这才真实感受了一次女娃娃要来看家，这男方家里竟要这么隆重地准备这一番。可是不是说换亲吗，还弄这些作甚了。她其实不晓得，就算是换亲，那也要表现出双方对这个事情的重视和认真的态度的，而不是走走过场那样简单了事。这是婚姻大事，哪怕是换亲，那也是正式嫁娶，不能含糊一丝半分的。

快到晌午的时候，二妈田氏带着几个女人回来了。她在前面边走边说，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自己的儿子娶亲一样灿烂，一口一个“亲家，亲家”地叫着对方。

这是文清第一次见到四芹。

当时她并么有留意她，只是坐在院子里的小果树下打盹之际，看到了她的背影。是个高挑略微胖的女娃娃。她当时不懂，四芹其实不是胖，只是有一对格外丰满的胸脯，把衣裳顶的老高，看起来才感觉像是胖了一点。她穿着灰布裤子，花衬衣，衬衣里面也跟当下的妇女们一样，什么都么穿，让那对丰满的***，透过衬衣，能够隐隐糊糊看出来像有两颗红枣一样的大黑头儿，随着她的步子，在里面一蹦一跳地活跃着。

后生们在后面早就笑开了，婆姨女子们也窃窃地说道着。

“么想到，这憨雨儿，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啊。你们快看，她走上路前面的那两团肉肉蹦蹦跳跳的，哈哈......”有的后生调笑着说。

“就是啊，你们看到了么，还有大枣了......”二个梁的后生更大胆地说着。

“看看那个子和身板，真是一块好料子啊......”一个婆姨说。

“就是就是，可咋就感觉不是个善茬呀。”又一个婆姨说。

“听说二十四了，一直不愿意出嫁，最后还是被换了亲......”另一个婆姨说道。

“么办法，她哥哥都三十了，么人给，只能拿她给换了。可惜了雨儿的妹妹，才十八，唉......”一个婆姨叹惋道。

文清不晓得他们说道了多久，她也不愿意去参和，坐在树下就睡着了。她实在太困了，早上起得太早了。

再说这四芹，别的女娃娃第一次来看家，可都是连个头也不敢抬，她倒好，一直把头扬的高高的，对后生们和婆姨女子们的话，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当真是个厉害得角儿。

她仔细看了看季维雨，一脸嫌弃立刻浮现了出来。可又无奈地移开眼睛。她想：他的个子连自己高都么有，一脸傻笑的样子，看起来十足就是一个憨汉。不是说他爸爸是书记吗，咋能有这样的儿子。唉，谁叫他有个十八岁的妹妹，硬是把她逼来了这里。她不来又能咋样？她妈都说了，人家是书记的儿子，条件那么好，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气。是啊，她之所以答应，一方面确实因为他爸爸是书记，另一方面，也还有点担心自己的哥哥成了实打实的光棍汉，那多让人笑话呀。然而，她是真的不甘。她原本是一直坚定地觉得自己是一个只有那些当官儿的或者有钱的城里人才配得上的女人，她要活得像个城里人一样漂亮乐活才行。这时候，她真的恨自己的父母亲和那个么用的哥哥，他们软磨硬泡，硬是把她断送给了眼前这个憨小子。